贾雨村所怀“闺秀”为何人?

文学名著《红楼梦》难解之谜颇多。其中第一回《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》,明明是贾雨村有缘结识了甄士隐家一名名叫娇杏的小丫鬟,却偏称之为闺秀,丫鬟和大家闺秀岂能相提并论?题文不符,驴唇不对马嘴,很是不伦不类。这也让很多读者摸不清头绪,很多红学家们也云里雾里,在此跌了跟头。

一般人怎么理解的呢?先看这个百度最佳答案:风尘,这里指贾雨村漂泊江湖的境况。贾雨村风尘怀闺秀,贾雨村在落魄的时候想念贵重的女孩儿(其实是那个丫鬟娇杏)。中秋时节,甄士隐邀请贾雨村共饮,席间有客拜访,甄士隐出去接客。贾雨村正自无聊之时看到一个甄家的丫鬟在后花园摘花,又因丫鬟对他有点好奇多看了他一眼,贾便认为这丫鬟有意于他,与他心心相印,因此回到葫芦庙里后对丫鬟娇杏念念不忘(后来娶走,生了儿子,得以扶正,甚是侥幸)。

其实这个解释也只是说清了衣食无着、满面风尘的贾雨村之落魄境遇,把闺秀解释为贵重的女孩儿,显然牵强得很。闺秀,一般指世家望族中指精通琴棋书画才貌双全、品行优良的女子。也泛指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。丫鬟娇杏离此十万八千里说法虽然有些夸张,但把她归于闺秀行列,难度不小,估计比当年入伍招工提干都难。

还有一个最正宗的说法。甲戌本《石头记》凡例中说:此书只是着意于闺中,故叙闺中之事切,略涉于外事者则简,不得谓其不均也。此书不敢干涉朝廷,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,只略用一笔带出,盖实不敢以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也,又不得谓其不备。此书开卷第一回也,作者自云: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,故将真事隐去,而撰此《石头记》一书也,故曰甄士隐梦幻识通灵。但书中所记何事,又因何而撰是书哉?自云: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,一一细推了去,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,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,实愧则有余、悔则无益之大无可奈何之日也!当此时,则自欲将已往所赖上赖天恩,下承祖德,锦衣纨绔之时,饫甘餍美之日,背父母教育之恩,负师兄规训之德,已致今日一事无成,半生潦倒之罪,编述一记,以告普天下人。虽我之罪固不能免,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,虽今日之茆椽蓬牖,瓦灶绳床,其风晨月夕,阶柳庭花,亦未有伤于我之襟怀笔墨者,何为不用假语村言,敷演出一段故事来,以悦人之耳目哉?故曰贾雨村风尘怀闺秀,乃是第一回提纲正义也。开卷即云风尘怀闺秀,则知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,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。虽一时有涉于世态,然亦不得不叙者,但非其本旨耳。阅者切记之。

按照这个说法,开卷即云风尘怀闺秀,乃是第一回提纲正义也,则知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,这么说来,怀闺秀的就不是贾雨村,而是作者本人了,这一回回目应该改为《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曹雪芹风尘怀闺秀》了。显然,这个说法也是胡来,根本不能成立。

文中还说此书不敢干涉朝廷,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,只略用一笔带出,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,哄弄读者,故弄玄虚而已。元春省亲,亲口说大内皇宫是见不得人的去处。书中贪官污吏、鱼肉百姓寄生虫比比皆是。《红楼梦》何曾不敢干涉朝廷?现在《红楼梦》已经成了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,一面镜子。伟大领袖毛主席都说曹雪芹把真事隐去,用假语村言写出来。真事就是政治斗争,不能讲,于是用爱情掩盖它。

那么贾雨村风尘之中只因为多看了她一眼,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,想你时你在天边,想你时你在眼前,想你时你在脑海,想你时你在心田,所怀之闺秀究竟是怎么回事?哪一个人呢?诸君莫急。这个要从《聊斋志异》之《寄生附》说起(也就是著名评剧电影《花为媒》那则故事,著名演员赵丽蓉演过刘姥姥和媒婆,也是今生有缘)。


《聊斋志异》之《寄生附》中说:王寄生,字叫王孙,是郡中名士。小时,父母因为他在襁褓中识得父亲,认为他天生聪慧,所以十分钟爱。长大以后。出落得越发秀美,八九岁能写文章,十四岁考入郡学,立志要自己选择对偶。父亲王桂庵有个妹妹叫二娘,嫁给了秀才郑子侨,生了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女儿,起名叫闺秀。王孙见了闺秀后,十分爱慕,日思夜想,渐渐地就不吃不喝,生起病来。父母忧虑伤心,苦苦询问缘故。王孙便将心事讲了。父亲无可奈何,只得请媒人去妹妹家提亲。郑子侨为人古板严谨,觉得中表亲上再做亲于理不合,便推辞了这门亲事。王孙得知,病势更加沉重。母亲芸娘无计可施,只好暗地里恳求二娘,要闺秀来家安慰安慰王孙。郑子侨得知,怒不可遏,说的话也难听起来。于是,桂庵夫妇彻底绝望,只好听任王孙死活了。

后来经过千辛万苦,王寄生有了齐人之福,不但娶了表妹闺秀,而且娶了另一位梦里见过的美女张五可。后来,小心眼的寄生问五可当初为什么拒绝提亲,五可笑着说:没别的!当初你拒绝于媒婆来许亲,我只是想报复报复你。你还没见过我,心中只有闺秀;既然见了我,我也稍微傲慢点,看你对待我比对待闺秀如何!假若你为了她生病,而不为了我生病,我也就不强求了!王孙笑到:这报应也太毒了!

蒲松龄老先生对此发表了很多感慨,曰:父痴于情,子遂几为情死。所谓情种,其王孙之谓欤?不有善梦之父,何生离情之子哉!大概意思就是:父亲为爱情所痴迷,于是儿子几乎为爱情而死去。所谓痴情种子,指的就是王孙这样的人吧?没有善于作梦的父亲,怎么会生出离魂的儿子呢?

所以,仅仅就闺秀而言,我们从《聊斋志异》角度,分析研究《红楼梦》,是能够打开一扇窗户的。很有可能,作者在创作《红楼梦》过程中,借鉴了《聊斋志异》思想思路人物情节。贾雨村和王寄生病重怀表妹闺秀一样,所怀丫鬟娇杏,原名闺秀。或者是甄士隐家有个大女儿,名字闺秀。后来作者在修改过程中,觉得不合适,用丫鬟三顾侥幸成为一品夫人飞黄腾达一事描写很深刻,更有感染力,更有说服力。不管是丫鬟娇杏,还是大女儿闺秀,不但会对丢失的英莲,后来改名香菱这一形象会有影响,而且也对贾雨村知恩不报恩行为揭露,也会削弱。总之《红楼梦》作者很伟大,创作很成功。但是此处修改毕竟不彻底,留有闺秀痕迹马脚,无法自圆其说,留待后人讨论了。(吴修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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